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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1章 番外三◎不為私利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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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1章 番外三◎不為私利◎

《決策法案》終於在萬歷二十三年吵出了一個結果,最終秦修文得到了絕大部分朝堂官員的支持,將這項法案頒布了出去。

在秦修文大獲全勝的同時,首輔申時行卻是大肆上奏,彈劾秦修文動搖國之根基,妄言新法,要求萬歷將《決策法案》廢除。

但是內閣之中除了餘有丁還與他站在一處,王家屏和王錫爵二人卻都沒有一起上奏,萬歷拿到這份折子後更是留中不發。

王錫爵還調笑了申時行兩句,直言要不是皇上看在你是秦修文老丈人的份上,以如今秦修文在萬歷面前的受寵程度,你這樣一份折子上去,搞不好是要吃瓜落的,人啊,還是要學會認清現實。

申時行被氣了一個倒仰!直接閉門裝病,三月不上朝。

結果呢?大明有沒有他這個首輔大人,居然沒什麽兩樣,日子照樣過,朝堂照樣輪轉,甚至《決策法案》也順利推進了下去,許多朝議之事,都有模有樣地開始試運行了。

萬歷還給申時行賞賜了一大堆補品藥材,言明申時行為國操勞,積憂成疾,讓他好好安心修養,不著急處理公務。

申時行:……有苦難言!

他堂堂大明首輔,自從遇到秦修文後,幾次失利,如今老夥伴也開始陸續站到秦修文那一頭,兒子是秦修文堅定的擁護者和馬前卒,這次《決策法案》就屬他蹦跶的最厲害,鞍前馬後最殷勤,有一次散朝的時候,他還聽到申用懋主動去和秦修文攀談,一口一個“妹夫”,叫的可是親熱!

真不愧是他的好兒子!

當然,原本他最喜歡的女兒更加不中用,直接嫁了過去,成了秦家人!

“眾叛親離”啊!申時行不知道為何,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詞。

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不知道變通的老古董,自從秦修文和申蘭若成親之後,心裏還是有一些微妙的變化的。

秦修文沒有宗族可依,又是自己的小女婿,為人有能力又有胸襟,申用懋這個大舅哥在秦修文身邊鞍前馬後,秦修文也很樂意給機會提攜他,官位都已經升了半級了,申時行面上再冷肅,心裏還是滿意的。

但是,秦修文現在要做的事情,可是要挖內閣的根基啊!

自大明建國以來,太祖廢丞相胡惟庸,設立內閣制度,已經是將臣權分解,而現在秦修文要做的,是將內閣權力進一步下放,皇帝當然是樂見其成,其他庸庸碌碌之輩也看不清底細,但是秦修文坐到今時今日的位置,難道還看不清嗎?

哪怕翁婿二人默契的不在家宴之時談公事,但是申時行不相信以秦修文的眼光,不知道前路坎坷——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事!

但是現在大勢已去,申時行也無法力挽狂瀾,只能冷眼旁觀秦修文自己給自己挖的坑,什麽時候能察覺到。

結果,他等了一個月,兩個月,三個月,朝堂運轉一起如常,甚至在決議開海禁之後,在頒布民間海上貿易的各項條例之前,內閣召開了一場所謂的表決大會,其中朝臣各部三百人參會,民間各行業佼佼者五百人參會,從召開表決大會,到大會落幕,一共通過了三十八條法案,每一條都規則完善,有理有據,在“京報”上占據一整個版面來報導此事,並且將這三十八條法案一一列出,給百姓宣講。

申時行就是想要忽視,都忽視不了。

來自各行各業的意見和建議,來自朝堂基層官員基於真正落實後一些疑難點的排查,不再只是朝堂高官們的一言堂,也不存在好高騖遠、脫離實際的條例,這樣的《開海三十八條》一經推出,得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好評。

開海一事這兩年來一直在吵,各方都知道其中有著暴利,更有人之前從事的是海上走私貿易,如今由暗轉明,松一口氣的同時,也明白這裏的利益肯定會被人所瓜分,所以都在四處奔走,想要在朝堂上獲得最有利於自己的政策。

所以兩年來,大明一直在說開海,陸續準備開海的十處海岸港口也開始動工籌建了,但是一直等到港口都快差不多建好了,民間海上貿易政策、關稅政策卻一直沒有正式出臺。

而現在,有了《決策法案》的推進,短短半個月時間,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,且取得了絕大部分人的支持,朝堂聯動民間各地的報刊,將這次的盛舉以及政策的解讀說的清清楚楚,這是歷朝歷代所有改革之中亙古未有之事。

有多少次變革,都是初始想法很好,結果施展起來處處受制,民間一片罵聲,這也導致了申時行總是認為,以不變應萬變才是好的方針政策。

但是如今,他的想法動搖了。

當天晚上,秦修文攜申蘭若提著補品來看望申時行,之前兩人來探望,都被申時行謝客了,吃了幾次閉門羹,兩人倒也不惱,隔三差五還是會來拜見吳氏,今日兩人一進申府,秦修文卻被申時行請了過去。

六月白天炎熱,晚上卻是微風習習,體感宜人,再加上申時行好風雅,書房後面就是一片小竹園,將四面隔窗打開,晚風穿堂而過,更加讓人覺得涼爽舒適。

申時行的容長臉依舊一臉板肅,不見什麽笑意,一個人在燈下打棋譜,見秦修文來了,也不擡頭,直接指了指對面的位置,讓秦修文坐下陪他下棋。

隔了三月再見岳丈大人,秦修文仔細觀察了一下申時行的面色,嗯,紅潤有光澤,看著還白胖了些許,倒是比之前在朝堂裏日日操勞的時候要健康些。

秦修文也擔心真的把申時行氣出個好歹,到時候自己在妻子面前不好交代,如今一見倒是沒多少擔憂了。

別看翁婿二人在朝堂上你來我往,吵架都能吵半天,真到了家裏,兩人一碰面,要麽埋頭吃飯,要麽各自喝茶,有時候吳氏和申蘭若還特意騰出空間讓他們議事,以為他們兩個朝堂重臣,總歸有很多密談要談。

秦修文&申時行:……大可不必!

但是面對各自妻子的好意,兩人大部分時候就只能坐在一起一聲不吭下棋,下完三局,無論勝負,看看時間差不多了,就馬上散場。

兩人棋力相當,倒也算廝殺的痛快。

只是今日,申時行的心思明顯不在下棋上,下了兩輪,申時行所執黑子已經出現了頹勢,申時行幹脆將黑子扔進了棋盒中,看向了秦修文。

饒是在家中閑坐,申時行依舊身形板正,教養是刻進骨子裏的,從不容自己有絲毫懈怠,也因此,他是真的不理解秦修文為什麽這樣做:“秦修文,你費心費力,促成了這個《決策法案》,到底對你,有什麽好處?”

既然想不明白,那就不想了,直接問。

畢竟說破了大天去,自己還是秦修文的老丈人不是嗎?老丈人問兩句,怎麽了?

自己又不是只有這一個女婿,大女婿到他這裏,哪怕是公爵嫡子,也不是服服帖帖,問什麽說什麽的。

秦修文手指輕輕點了點棋盤,嘴角含了一絲笑,已經三十歲的秦大人,官威日盛,氣勢越隆,哪怕是和首輔大人平起平坐,也沒有絲毫怯態,面對老丈人的質詢,那更是安之若素,仿佛早就料到有此一問。

“其實我說我根本沒有任何好處,只有壞處,但是百姓能得好處,大明能得好處,岳丈大人您如何看?”

申時行被噎了一下,不可思議地上上下下打量了秦修文好一會兒時間,才艱難開口:“你此話當真?”

秦修文點頭:“自然當真,若非如此,兩位王大人又如何會站到小婿這一邊?他們可是您多少年的老部下了,只有涉及到了家國大義,他們才會拋開個人情感,堅定選擇大義這一邊啊!”

以申時行對“雙王”的了解,確實如此。

其實申時行之前也有揣度過其中的情況,甚至想到了這個理由,但是申時行並不願意相信,不知道為何,在申時行看來,秦修文一向是野心勃勃、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,他擅長的是雙贏,既讓旁人獲得利益,又能讓自己獲得更大的利益,如何會做出損己利人之事?

所以申時行否定了這個可能性。

可是如今,聽秦修文親口承認了此事,申時行從懷疑過後,心裏只閃過一個“果然如此”的念頭。

雖然心中觸動很大,但是申時行表情卻是淡淡,只留下一句:“這倒不像你能做的事情。”

聽話聽音,秦修文自然知道申時行的意思,不過他卻沒有什麽惱怒,而是坦然承認道:“確實小婿是個唯利是圖之人,擔不得什麽大義,但是小婿曾在師父臨終前向他保證,必會將百姓之利益放在自己心中首位,不辜負師父生前教導之恩,所以,就當我做的這一切,都是在為了師父吧。”

秦修文走到今天這個位置,個人的安危已經得到了極大的保障,可以說,在大明,若說萬歷的安危能擺在第一位,那他就可以在第二位。

他不再是當年初來乍到的小小縣令,誰來都能捏一把的小人物。

就算是萬歷,也不敢輕易動他。

可以說,他已經實現了最開始的計劃,同時大明也在飛速發展,國力昌盛,等到他壽終正寢那一天也亂不了。

原本到了這個時候,秦修文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人生,享受自己的勞動果實。但是,現如今他已經有了更多的羈絆,有了更多的目標,追隨他的人,也在反過來推動著他,讓他不能就此裹足不前。

秦修文的授業恩施季先生還活著,那說的肯定就是宋纁這個老匹夫了。

宋纁老匹夫脾氣不怎麽樣,收徒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,都死了多少年了,徒弟還牢牢記著他的遺言。

倒是好福氣!

申時行莫名心裏有點發酸,但是未免被秦修文看出端倪,只稱自己累了,撂下棋局就自個兒走了。

秦修文已經習慣了申時行的態度,不緊不慢地將棋子歸攏,和吳氏見過禮之後才告退離開。

當夜,申時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,吳氏都被他吵醒了幾次了,忍不住低聲喝他:“你要是不想睡,就出去走走,反正明天也不上朝,等想睡了再睡。”

申時行沒出聲反駁,反而聽話地披起外衣,往庭院走去。

外面月華如水,銀輝灑漫大地,申時行在庭院裏走了一圈又一圈,等到走累了,才在庭院石凳上坐下。

“或許我應該放下成見,好好認識一下自己這個好女婿?”

申時行自言自語了一番,眼看著東方露出魚肚白,幹脆打了一套養生拳,打完之後出了一身的汗,瞬間感覺神清氣爽,就連心口中的那股郁氣也消了。

申時行喚來隨從,讓他幫自己去吏部銷假。

心中已安,再無顧慮,首輔大人再次歸朝,同時所有人也都驚訝的發現,申首輔不再處處和秦大人唱對臺戲了,甚至很多次還明裏暗裏相幫。

有些人忍不住背地裏努嘴——之前果然是裝的,一家人就是一家人,怎麽會說兩家話?

這翁婿兩人演技都挺好啊,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!

以後這朝堂,這內閣首輔的位置,恐怕都是秦修文的囊中之物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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